足球运动的多重文化意义

2022-11-24 11:11:59 作者: 足球运动的多

  这也是缘何尼克认为1970年墨西哥足球世界杯使足球运动的发展进入一个新的纪元。虽然足球在当时已成为一项风靡全球的体育运动,但电视却是一件奢侈品,更遑论跨国和跨洋电视转播的难度。而随着电视转播技术的介入,1970年墨西哥足球世界杯使全球范围更广泛的人群得以首次直观地目睹足球世界两大阵营(欧洲和南美洲)球队的精彩对抗,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存在于不同文化间的偏见和隔阂。

  在尼克的回忆中,当来自欧洲的捷克斯洛伐克队在对阵巴西队的比赛中拔得头筹时,英国足球解说员大卫·科尔曼发表评论道,“关于他们(巴西队)的传闻果然不虚”。科尔曼的话暗示巴西队只会花哨的进攻,不会防守,以及南美球队组织纪律性不如欧洲球队,表现出存在于不同文化间的差异与隔阂。作为体育解说,科尔曼的立场本该中立,旨在“将一种文化介绍给另一种文化”,但他的评论显然带有偏见和自负心态。 但随着比赛进程的推进,巴西队凭借一个直接任意球扳平比分,并依靠球王贝利的凌空抽射反超,最终以4比1的比分反败为胜。这个结果从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角度印证了科尔曼在开赛伊始作出的评论——“关于他们的传闻果然不虚”。此时的尼克已不再关心解说员的评论,而是被来自南美洲桑巴军团的精湛球技折服,同时惊讶甚至“羡慕”巴西队舞蹈般的进球庆祝舞步,他心中欣喜,感受到足球所能带来的欢乐和美感。虽然巴西队在第二场小组赛中击败了尼克支持的英格兰队,虽然巴西队的那些进球如同电光石火般在历史的长河中转瞬即逝,但每当长大后的主人公想起它们,他依旧津津乐道于贝利的人球分过等精彩瞬间。这也许也是足球运动留给他以及其他广大球迷的又一乐趣,而这种乐趣的呈现离不开新媒体技术的帮助。值得一提的是,1970年墨西哥世界杯是球王贝利在世界杯舞台上的谢幕,而今年的卡塔尔世界杯也将成为阿根廷球王梅西的最后一届世界杯。不知道梅西今年又会为全球观众带来什么样的表演。

  Ⅲ

  归属感与社群构建

  毫无疑问,足球运动在世界范围有着巨大的群众基础。有趣的是,在20世纪60年代的英格兰,球迷的支持往往与球队的成绩无关。即使自己支持的球队是联赛积分榜上垫底的“副班长”,球迷们依旧会一场不落地到场助威。对此,男主人公特意提及90—91赛季的德比郡足球队。虽然德比郡足球在当年的联赛中排名末尾,但它却见证了场均一万七千人的上座率。这一现象使尼克逐渐意识到足球运动对于到场观众而言并非只是一场体育赛事或娱乐活动,它更是凝聚乡里、展现社群归属感的文化现象。对于这一点,作者在书中明确写道,这种归属感解释了阿森纳球迷为何在周三晚上到访普利茅斯,去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比赛。倘若缺少这种归属感,“足球运动难免堕落成一场生意”。这也是为何主人公在书中宣称他“首先是一名阿森纳的追随者,其次才是一个球迷”。

  书中描绘的那支阿森纳足球队以现实中的阿森纳足球队为原型。它1886年成立于伦敦北部的伊斯灵顿地区,是英格兰历史上最著名的足球俱乐部之一。但与英超联赛时期(始于1992年)球星云集、战绩卓著的阿森纳队相比,小说中描写的阿森纳队明显星光暗淡。队中的球员多是本土球员,球风趋于传统英式踢法:防守时,密集退守“摆大巴”;进攻时,边路起球找中锋。队伍成绩乏善可陈,竞技表现起伏不定,时常以各种方式让支持者感到悲伤。即便如此,故事主人公依旧深爱这支足球队。主要原因正是在于阿森纳足球队对其所处社区所起到的凝聚作用。此时的足球已成为一种媒介,沟通形形色色的球迷和他们追求的归属感。球队的胜利已不仅是球员和教练的胜利,它更是当地球迷群体的集体胜利。换言之,此时的阿森纳足球队已不仅是一支职业足球队,更是凝聚这种社群归属感的表征。

  在跟随阿森纳足球队“南征北战”的几十年间,尼克在球场内的人来人往中意识到各队球迷的阶级差异,体察到生活在英国社会中的多元群体。1972年1月,在他与父亲第一次去位于西伦敦地区的斯坦福桥足球场观看切尔西足球队和托特纳姆热刺队比赛的途中,他明显察觉到当地社群氛围的不同。赛前,他和父亲没有如往常一样去二手烟缭绕的炸鱼和薯条小餐馆填饱肚子,而是来到一家位于国王路上的意大利餐厅打了牙祭,此后甚至还在球场遇见了大明星汤米·斯提尔。斯坦福桥内外的一切为尼克展现了“一个既熟悉又不同的伦敦”。与尼克所居住的芬斯伯里公园不同,切尔西充满浓郁的商业氛围,俨然一种“世界中心”的姿态,为蓝军切尔西加油助威的模特、演员、年轻老板甚至当地路人都在尼克眼中体现出一股时尚的气息。这里的一切与尼克家附近“安静的排屋街道”抑或“那些苦恼而依旧执着的二手车贩子”截然不同。这也让尼克充分意识到伦敦城中存在的差异性以及嵌套在伦敦城这个大型社群中的各个小型社群。

  同时,足球也让尼克见识了英国社会不同社群的交融。在1972年的一场阿森纳做客雷丁的比赛中,尼克感叹道,“英格兰南部中产阶级白人英国男女是地球上最没文化根基的生物”,他们竟“宁可归属于世界上任何其他社群”。这种想法并非是对英国南部居民的苛责和讽刺,而是暗示了当时英国社会中不同文化身份群体间的交融。在20世纪70年代的英国,说着拗口牙买加方言的年轻伦敦白人男女、有着公学教育背景的朋克摇滚乐迷、宣称自己祖父母来自利物浦或伯明翰的汉普夏郡的姑娘们、喜欢爱尔兰叛逆歌曲的赫特福德郡乐迷、那些身在伦敦却心在罗马的英格兰亲欧派……他们的存在就是这种交融的例子。这些例子不仅体现了不同社群间的融合,也显示了不同文化间的交织与友好。

  尼克因此开始思考二战后英国中产阶级文化的实质与发展方向。在他看来,当时年轻一代正处于战后文化的真空期,传统的社会观念与文化秩序日渐式微。因此,一些人不得不迅速地从其他文化中摄取一些新的元素,收为己用。但是,尼克并不看好这种“临时抱佛脚”式的文化身份自我设定。在他看来,可以真正维系整个社群运作的重要动力来自足球。正如尼克所说,虽然人们支持的球队各不相同,甚至敌对,但“足球本质上终归是一项可以将大家团结在一起的兴趣爱好”。人们聚集在温布利球场,为英格兰队加油助威,“享受着自由,远离俱乐部足球所带来的无尽责任和痛楚”。即便尼克依旧认为英格兰足球队不是他的“主队”,但这并不影响他与千千万万英格兰球迷一齐为自己的国家队加油助威。同时,尼克也委婉地指出,足球在社群建构方面发挥的作用甚至可以超越国家的界线。他以1966年英格兰世界杯中朝鲜队与葡萄牙队一役为例暗示了这一点。在这场比赛中,不论哪队取得进球,古迪逊公园球场内三万多名中立的利物浦球迷都会激动地鼓掌欢呼,仿佛是自家主队进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