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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教义总论
2011-12-03 14:56:55   来源:   点击:

    宗教经典(scripture)泛指任何宗教中,凡具有表达真实本质(the real)和彰显神力品质的「话语」(word),不论是以书写或口传背诵表达的只字片语、一本书、一群典册等皆是。

    台湾民众的信仰以佛教、道教、民间教派与民间信仰为主,其他的世界宗教以及各类新兴宗教等,亦普遍存在社会各角落,构成丰富而多元的宗教图像,其历史与现况,皆是本文徵引说明的资料来源。本文以下将依基本概念、宗教经典的特徵、宗教经典的运用与结论,逐项阐述。

    壹、基本概念

    宗教经典虽然是具体的只字片语或书本,但是许多宗教活动因为它、也是基於它而产生,形成一个特殊的「宗教经典现象」,因此深入探讨宗教经典,首先需要厘清隐藏在它之後的几个基本概念。

    宗教经典其实代表一个相对的概念,表达一种特殊关系。一本或一组书籍本身不会自然而然成为神圣的经典,这些书之所以能够超越众书之上,达到非常特殊的地位,一定是信仰者由外面加给它们特别的尊崇与待遇而成。任何宗教经典之所以能够形成,一定无法脱离人的因素,因此带有宗教情愫的「人」才是产生宗教经典的必要条件。

    再者,任何宗教经典的形成皆非偶然迸发,而是历经一段传统积累後方形成。某些宗教宣称该教的经典得自「天启」,例如犹太教的《摩西五经》、伊斯兰教的《古兰经》、摩门教的《摩门经》、收藏於《道藏》的许多经典、台湾民间教派的鸾书等,不过它们出现之始并非即刻受到信徒的尊崇,而是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後,方受肯定并被赋予崇高的地位,而经典之所以特殊与尊崇,是因为其与信仰者的生活经验,尤其是信徒们的生、死、祸、福或终极关怀方面,产生密切的关系。

    「宗教经典」不是单纯的「文本」(text),而是相对的与认可的关系产物。「宗教经典现象」是由人、书、历史三者建构而成,因而探究宗教经典,必须要从信仰者、经典本身、信仰者和经典的互动关系三方面加以考察,方能理解其中的深层涵意。

    贰、宗教经典的特徵

    基於上述的概念,宗教经典至少展现以下重要的特徵:

    (一)特殊来源

    一部宗教经典是否能够得到信仰者的认可,与其作者或特殊来源有密切的关系。被宣称系由天启而来的宗教经典,往往背景神秘,例如源自不可考的远古时期,无人知晓它们的确切年代,婆罗门的《吠陀》即是。或者年代虽然可考,但是它们出现的方式奇特,据称不是藉由人意产生,而是得自神或仙佛,一贯道的《一贯道疑问解答》(或称《性理题释》)以及属於儒宗神教系统的各类鸾书,例如《修道指南》、《鸾堂圣典》、《喝醒文》等皆是好例子。也有一些经典出自无名氏之手,但为广招信誉,博取认可,却按上古圣先贤之名,假藉系由他们密传而来。这类经典最常见於被各宗教的「正统」人士判为「异端」的典籍,汉代的「伪书」,犹太教的「伪经」(pseudepigrapha),基督教的「次经」(apocrypha)即是。

    宗教经典的作者,最常见的情况是信徒们知道作者是谁,例如各教的创教或奠基者所创之书,圣保罗的《新约》书信、摩尼的《摩尼经》、龙树的《中论》、慧能的《六祖坛经》、基督教科学教派玛丽贝克?艾迪(Mary Baker Eddy)的《科学与健康》、天德教萧昌明的《人生指南》、天帝教李玉阶的《新境界》等皆是,来源明确,因其人有不容置疑的权威,其书也因人而尊,都被视为该教的「宗经」。因此不论真正的作者身分为何,隐讳或明显,只要某一宗教的信众认为其来源出处具有可信赖的权威,这些书即有理由成为宗教经典。

    (二)神圣性

    宗教经典最普遍的共同特徵,即是它们皆具有神圣的特质。所谓「神圣」(sacred),系相对於「世俗」(profane)而言。根据宗教学者伊利雅德(Mircea Eliade)的理论,「神圣」是所有宗教现象的最大公约数,表达人类有别於一般或日常的生活经验。它的内涵可用「圣显」或「显圣」(hierophany)一词概括,意指在特定的时间、空间或物质之内,宗教信仰者发现或感觉其中有一种特殊的品质,蕴含某种「力量」,吸引他们崇奉与敬拜,由此脱离原来的俗世领域,进入另一种「超越」的经验。这种「神圣」的解释,可适用於对宗教经典的观察。

    宗教信仰者视他们的经典为神圣,这可在许多方面看出;不少宗教信徒直接称他们的经典为「圣经」或「圣书」,即是显示这些典籍有别於世俗之着作。他们对其表现出敬畏与崇拜之情,或熟背朗朗上口,或引为法律依据,或视为灵修指南,或尊为立身行事总则,形式多端。台湾道士拜师入门之後,亲手抄录密传之经,作为表达个人虔敬与真正入道之举。伊斯兰教徒对《古兰经》的态度,必以右手拿取他们的经典,因右手属於神圣,而左手则是世俗、不洁;摆置《古兰经》时,要将其放在最高处,置於其他书籍之上,以表示它的最崇高地位;念诵经文之前,教徒必须先漱口,清除俗物的残留之後,才能发出阿拉神圣的声音,由此可见《古兰经》的神圣性。诸如此类,教徒对他们个别经典的谨慎和虔诚态度,在世界宗教领域到处可见。

    (三)权威性

    权威性与神圣性其实系一体两面,因为宗教经典具神圣特质,教徒才将它视为权威的代表,以其为最高、最後与最有力的依据。另一方面,宗教经典的权威性,亦关连於此经的来源或作者地位,例如一旦认定是「上帝的话语」、「佛陀的嘱咐」、「孔子的训诲」、「耶稣的教导」等,出处背景明确,经典所载即具重要的份量,信徒无不恪遵信从。许多虔诚的教徒因为非常熟悉某部经典,言谈之间,经常夹杂经文片语,表示言谈有所根据,属於「正经」,不容置疑与挑战。台湾的佛教慈济团体努力普及《静思语录》,即是以视证严上人及其话语为权威作为前提,而当代华人世界所推展的读经运动,亦是基於古圣先贤为权威的认知,所表现出的经典现象。

    宗教经典的权威性,最佳的例证表现在信仰者引用它做法律判决的依据。中国汉代的司法官员,常引《春秋》做为「决狱」的原则,即是认为这本经典是古圣先贤褒贬的议论集,经过孔子的剪裁制定,对於历史的事例,下了权威性的定笔。姑不论《春秋》是否为宗教经典,它在中国古代被视为神圣,由此产生特有的权威,董仲舒即据此着述《春秋决事比》,立下司法判案的原则,汉昭帝时的隽不疑即根据《春秋》的荆聩事例,处决当时喧腾市街的假卫太子,後汉的赵熹也引《春秋》的「罪止其身」语,讨捕乱贼之首而赦从众。当今宗教与俗世社会不分的国家,仍然引用宗教经典做为权威论证的来源,例如在许多伊斯兰国家中,《古兰经》不但是一本宗教经典,亦是一部法律总则,任何的案例判决,总是援引其中的相关经文做为考量依据,因为此经即是阿拉的话语,是不变的永恒真理,其权威不容怀疑。如果《古兰经》缺乏适当的经文条例可供援用,法官次引穆罕默德的《圣训集》为参考,此是因为穆罕默德是阿拉的先知,他的人格完美,言行可成为信仰者的典范,所以亦是另一个权威来源。如果《圣训集》亦无可徵引,法官即依据法律学者的意见或者先前的判例,做为最後判决的根据。如此观之,经典权威性的大小,与其神圣性高低成正比,两者相辅相成。

    (四)一致性

    宗教经典的组成因经而异,有由单一作者所作,内容条理分明,语意清楚,但有更多的经典系由多本经书合并而成,作者多、时代背景不同、体例和文字表达方式多样不一。纵然如此,此种客观的事实并不尽然构成信仰者对於他们自身经典的理解障碍。在其主观认知中,经典因为是真理,真理总是完整、一贯、不变,所以经典内容不应该紊乱和矛盾。犹太教《圣经》,另称《它那克》(Tanakh),系由「律法书」、「先知书」、「一般书」三类组成。若论年代,前後横跨千年以上,若论作者人数,则难以估算,甚至有许多不可考者,若论体例,则有神话、传奇、诗歌、散文、条规、箴言、诏令等,内容构成复杂。不过依虔诚的犹太教徒之见,这些皆是神的话,内容首尾一致,仅是藉着不同的人手或人口传递下来。大部分基督徒对其《圣经》亦持相同信念,除承接犹太人的经典之外(基督徒称为《旧约》),对於含有福音、书信、神蹟、导训、天启等不同内容的《新约》,也坚信其内容和谐,前後表达一致的真理。

    现代学者运用客观与实证的方法研究宗教经典,按照作者、文体、内容、历史背景等项目加以分析,希望藉此呈现宗教经典的多元组成因素,对於许多信仰者而言,此举反而偏离经典之旨,即是不理解经典的连贯与一致性。经典如前後有不清或矛盾之处,只要把握该教教义或信仰核心,例如犹太教的「律法」、基督教的「基督论」、佛教的「法相」与「二谛」、道教的「济度」等,归约演绎,以一支百,即可圆融的调和经文差异。此是信仰式理解与学术研究之间的差距所在。

    (五)界围

    一本或一组宗教经典的完成,代表一个「界围」的出现,一个「正统」的确立。广义而言,宗教经典泛指凡是受信仰者尊崇、膜拜,并引为权威根据的典籍,考诸许多宗教的起源时期,大概皆是如此。在当时所认可、所引用的经典,大都相对的松散,只要被视为「神圣」,皆可能流传於宗教社群之间。然经过一段时间之後,经典的多样化以及诠释与运用的不同,必定造成信仰体系的分歧与宗教实践的差异,对於社群的整合,容易形成潜在的威胁。为了维系主流的信仰价值,各大宗教发展中均曾出现「正典化」(canonization)运动,在多本经典中选取最「正确」的经典,其结果是狭义的「宗教经典」(canon)取代了广义的「宗教经典」。

    早期佛经的出现以及各教派的竞争,即是一范例。佛陀在世时,招聚众多弟子,群集成不小的实修团体。彼时佛陀将所悟之法教导信众,师徒授受,口耳相传。在他圆寂之後,众多弟子云游八方,到处弘法,依他们个别所听所闻,再传於前来求法的信众,如此一传十,十传百,所谓口传「宗教经典」在众口传递、各依己意下,自然呈现分歧杂乱的现象。数百年後佛教领导者觉得有必要召开会议,集结博闻强记者,以「如是我闻」的方式,希望谨慎地恭录原始的佛陀训诲。可惜在版本不同和原意解释不一的情况下,坚持己见的团体势必难以达成共识,各类部、派的产生随之而起,之後各拥其经,各塑其教义,构成了佛教的多元衍生现象。时至今日,仅以汉传的大乘佛教为例,大藏经虽为经典总库,然诸如华严宗以《华严经》、禅宗以《六祖坛经》、净土宗以《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阿弥陀经》三经为其专门宗经,即是厘定界围的发展结果。

    佛教经典的历史发展模式并非孤例,其他宗教例如基督宗教与伊斯兰教,亦有不少平行类似之处。此一宗教经典特徵,显示宗教经典其实蕴含复杂的形成背景,与信仰者的历史经验密不可分,又与一宗教传统对正统的诉求与坚持息息相关。

    (六)主要与次要经典

    宗教经典虽然可以泛指「具有表达真实本质和彰显神力品质的『话语』」,但是在一宗教社群中,信徒对於不同宗教经典的神圣性与权威性,往往加以归类与区隔,以示其主要与次要之别,此不但见诸拥有众多经典的传统,亦出现在标榜仅重一经或一典册之宗教。例如印度教经典区分「天启经典」(?ruti)与「传承经典」(sm?ti)两类,前者指非人手所着、由天亲授之经,神圣与权威至高,例如《吠陀》、《奥义书》即是,而後者则次之,指系由师徒吟诵传承而下的典籍,着名者如《摩诃婆罗多》与《罗摩衍那》两部史诗。16世纪中叶前,天主教独尊《圣经》为唯一圣典,但之後又承认「次经」的正典性与参考价值,只是其权威不及主要的《圣经》。伊斯兰教视《古兰经》为阿拉话语的具体化,原文字句不可更移亦不可翻译,信徒仅能背诵熟记并力行实践。相对之下,《圣训集》恭录穆罕默德生平言行,意在提供穆斯林仿效之用,经典地位虽高,但神圣性与权威性仍逊於《古兰经》。

    另一方面,由於许多宗教并无中央统一的权威机制,对於「正典」的使用,缺乏强制的规范力,因此除最原始的主要经典为该宗教信仰者所公认外,其他的经典亦孕育而生,随个别宗派的主观认定,增衍扩张,最後再集结成次要的宗教经典群。从佛教发展史观之,其「经藏」与「论藏」之分,即为反映主要经典与次要经典之别。明朝盛世编纂《正统道藏》,晚期继之有《万历续道藏》补编,清道光年间又有《道藏续编》,时至今日,仍有如《庄林续道藏》与《道藏精华》之刊行,显示在道教的传承与发展过程中,其经典的持续增衍,亦反映出可类比其他宗教传统的经典主、次现象。

    (七)诠释传统

    宗教经典既然有其神圣性、权威性、一致性、界围等特质,即表示如非经由特定的「经典专家」进行解经工作,一般非宗教人士甚至普通信仰者,皆无法窥其堂奥,把握其内涵与深意。宗教经典的诠释者宛如宝藏守卫者,握有「真理」或「永生」之钥匙,而此类护教心态与实际活动,又与一个宗教的「正统」观念密切相关,因为许多宗教人士深信,拥有经典的诠释权,方是取得该教合法的发言权。相较之下,「异端」的言论自然受到打压,其发言权如受剥夺,即丧失生存与发展空间。中古基督教的《圣经》诠释权全然掌握在教会御用神学家之手,目的就是在防止「异端」声音出现。因此路德(Martin Luther)的宗教改革,首要工作即争取《圣经》的诠释权,事成之後,方奠定其神学的合法性,後续的改革活动方可能顺利进行。

    犹太教、基督宗教、伊斯兰教、印度教、佛教,皆有其源远流长的解经传统,自古至今,其个别的经典专家,孜矻不倦地思索经典的诠释与运用。这些经典诠释学者,都是该宗教的菁英份子,不但为研究经典而奉献精力,并且开班授徒,透过师徒教导方式,将他们的宗教知识与体验,代代相传,以延续该教的传承与慧命。一旦学者众多,诠释经典的派别增衍,有时还形成互相竞争、彼此攻讦,造成宗教内部对立之现象。古代犹太教的法利赛人(Pharisees)、撒都该人(Sadducees)、艾瑟人(Essenes)即是各「拥经自重」,形成自己独特的解经流派。中国的传统经典以《四库》总其目,其中尤以《五经》为知识份子所重,而各经又有千百年的注经史,形成经、传、纪、说的诠释传统,直至晚清科举结束前,绵延不绝。佛教经典总目则分为经、律、论三藏,经载佛说,律记持戒,而论则依经增衍,诠释者发挥己说,甚至开宗立派自成论述传统。衡诸宗教的起源与发展,其经典的诠释活动与整体社群的延续,一属理论或教义建构,另一则属生活实践,两者相辅相成,同时进行。宗教经典的诠释一旦停止,各种宗教活动将失去其理论依据,信仰者的宗教活力亦将逐渐枯萎,此即标志一个宗教传统行将衰亡。

    以上根据宗教经典现象所列的特徵,仅是荦荦大者,其他尚有如传教型宗教的经典翻译,千百年不绝,其中蕴含的复杂机制与宗教交流意义,至今仍吸引学者进行比较研究。另外宗教经典也常出现普及化现象,为宣教或教导之需,宗教经典常被简化,以符应普罗大众的背景与接受程度,但是在量变而产生质变的效应下,反影响对此一原始经典的诠释,其结果可能是原经典地位之改变,甚或重塑该宗教的整体面貌。这些皆是探讨宗教经典所不能忽视者,尤其後项所提的普及化现象,又与宗教经典的实际运用密切相关,值得继续延伸阐明。

    参、宗教经典的运用

    宗教经典大都古奥艰深,不是一般俗众可以轻易窥其究竟,因此方造就菁英学者或神职人员在诠释经典方面的特殊地位。各宗教的经典专业人员虽然有其职责专长,特别在建构教义思想或者信仰体系方面有其不可或缺的贡献,但是他们毕竟是少数。宗教有它的理论层面,对大多数人来说,宗教更意味着实践,因此宗教经典对一般信众而言,最大的意义在於能实际运用,能够跟生、老、病、死以及日常生活各方面联系起来,这才是更普遍、可立即观察到的宗教经典现象。宗教经典大致表现在宗教仪式、祈福辟邪、宗教灵修、日常生活等方面。

    (一)宗教仪式

    许多宗教经典的起源,与宗教仪式的实践有密切的关系。如原始《吠陀》由婆罗门祭司紧紧守护,藉由口传方式,师徒代代相传,因为它们的内容,即是祭祀专用的神秘咒语,具有绝对的神圣性与私密性,其经典的神秘力量,必须经由祭祀活动的进行,才能彰显出来。道教经典亦有类似的内涵与实践。《道藏》所收各经,不少含有「天启」的特性,此反映了道教的私密性格。台湾道教界使用的重要经典,例如《玉枢宝经》、《五斗经》、《玉皇经》、《朝天忏》等,无不使用於科仪场合,道士必以熟记这些经典为首务,然後才能登坛作法,为信众转颂经文,实践解罪、济生、度死等功德。儒宗神教内部极为流行的《儒门科范》,虽然载有重要的思想教义,然其编纂的目的,首在提供各地鸾堂一重要的科仪范本,据以祈禳超拔之用。

    中国古代的《三礼》,尤其是《仪礼》,记载上古社会不同阶层者在不同场合所应从事的宗教仪式。对於人生大事,特别是婚、丧二事,从开始至结束,皆有严格的礼仪规定,不能轻率踰矩。今人将《礼经》当做文本阅读,感觉烦琐沈闷,即是忽略它们的本质不在供人「读」而是需要「演」出来。另外,天主教在进行弥撒仪式时,神职人员持香炉、举十字架、捧《圣经》,列队由教堂後缓步前进,参与信众感受庄严神圣的气氛。犹太教在为男童行「成年之礼」时(bar mitzvah),也是由男童手捧《陀拉》经典,环绕会堂行进,表示此後进入成人之列,一切行为以圣典所载为依归。以上例子都显示,经典不皆是沈默、定型,在与宗教仪式结合後,最能反映它活泼、动态的面向。

    (二)祈福辟邪

    对於平凡的信众而言,宗教经典的神圣性和权威性,可能就是其中所蕴含的「神力」或「法力」。宗教的菁英分子或许不赞成一般信众这种「迷信」的观念,但是追根究柢,祈福避祸反而是一般人信仰宗教的动机,而宗教之所以能够吸引广大信众并传之久远,相当成份就是拜「迷信」之赐。在驱邪的仪式场合,常见基督宗教的神职人员或者道教的道士作法时,手持经典,象徵利剑与盾牌,深信其内神力无边,能够击退恶魔邪灵的攻击。不少台湾的民间宗教,经常有焚经咽灰的做法,特别是罹患难以诊治的病症时,许多信众相信只要患者服下带有「法力」的咒文,一定药到病除。

    从积极面观察,不少信徒视其经典为福气的源头,因此虔诚的佛教徒时常诵念《阿弥陀经》、《金刚经》、《大悲咒》等,希望念的次数越多,即能累积越多的功德,为今生和来世招福。法师在水陆法会,或者为往生者所做的头七,反覆持续诵经的目的,不外乎消灾祈福。道教的《三官经》、《玉枢宝经》及《五斗经》,在仪式上转颂其神咒,主要的目的亦在除煞、消灾与祈福。在基督宗教婚礼仪式中,神父或牧师一手按《圣经》,另一手轻按新人的头,口念祷词,即是希望经此祝福,经典的「神力」,能够「传输」到新婚者身上,祈福的心愿与做法至为明显。这些带有神秘意味的活动,皆是宗教经典的实际运用。

    (三)宗教灵修

    虔诚的宗教信仰者,不论隶属菁英或俗众阶层,皆重视常规性或定时性的灵修,认为其与宗教生命的成长与维系有密切的关系,因此各宗教社群常拈出某经,或迳行编纂范本,作为实践依据。此类经典大都简短、易记,但又深寓该教的思想教义,具有深入与普及的功能。例如佛教各寺院团体,根据特定的丛林戒律自订清规,其中包含早晚课所应颂念的经文,以此深化僧众的修为。道教正一派亦有其早晚课课本,系编选要诀、教歌、神咒、宝诰等经文而成。另外,《清静经》篇幅简短,内容阐述道教的清静要旨,不论全真派或正一派道士,必定早晚转颂。天主教的耶稣会会士,每年定期根据其创会者依纳爵(Ignatius of Loyola)所订的《神操》(Spiritual Exercise)一书,进行闭关灵修,藉此省察明心,默思祈祷,检验其与天主的相互关系。一般的天主教平信徒,尤其是年长的女性信众,亦见其手握念珠,口念《玫瑰经》,反覆持诵,一方面礼敬圣母玛利亚,另一方面又可达到澄心修持的目的。

    宗教灵修所用的经典,不尽然皆由「官方」制订或具严肃、规格化的特色,更有不少系属励志或故事类型的着作,诉诸阅读信众之情更胜於理性思辨,因而更具吸引力也更为普及化。台湾基督徒不分教派,最熟悉的经典除《圣经》外,当推《荒漠甘泉》莫属。此书由美籍传教士考门夫人(Mrs. Lettie B. Cowman)着於20世纪初叶,内载读经与灵修心得,笔触深刻却又平易近人,数十年来广受基督徒喜爱。其他类似的灵修体验谈之书,总名为「讲道集」或「灵修日志」,大都为基督教界领袖所作,亦颇为普遍。民间宗教方面,藉由扶鸾而出的《地狱游记》,在民间广泛流行,出刊30年来,印刷量达三百万册以上,其数量之大鲜有其他经典能出其右者。此书藉由模仿传统的章回小说形式笔法,描述地狱亡魂的受苦惨状,目的在劝善惩恶,因内容反映台湾当代社会的黑暗面,融合写实与想像,颇能达到娱乐与警示的双重效果。由鸾堂出版的类似书籍、被归为「善书」范畴者,为数不少,在民间宗教界起了相当大的教化作用。

    (四)日常生活

    如果宗教经典能以较轻松的形式吸引信众,即显示其功能或运用已趋近一般人的日常生活。再从教化与娱乐功能观之,宗教经典在世界文化史上,确实发挥莫大的影响力,印度佛教原典的汉化过程即是佳例。佛教传入中土之後,许多艰深的经典都被俗化和普及化,由此深入一般大众。佛经被转化成「讲经文」,其中深奥的义理与辞汇大量口语化,让更多人可以了解和接受。与此同时,佛教经典更是透过戏曲形式「演」出来,例如有关佛陀弟子大目犍连的极端孝行,被抽绎编写成「目连救母」的戏码,在重视孝道的中国文化脉络里,广受一般人欢迎。欧洲中古社会,不少剧团采用《圣经》故事为脚本,扩大编演成「神蹟剧」(miracle plays),以此娱乐观众,也传达了基督教的教义思想。印度教的经典史诗《摩诃婆罗多》与《罗摩衍那》,千百年以来深受印度民众喜爱,历来据以说书的艺人,不知有凡几,深受印度文化薰陶的某些印尼岛屿,现今仍旧根据这两部经典改编成皮影戏上演。此类例子,不胜枚举,皆可印证严肃的宗教经典,其实经常透过较为轻松的形式,融入成千上万信徒们的日常生活。

    宗教经典在日常生活上的运用,广泛而多样,经常取决於不同信徒对其宗教信仰的融入程度。例如有不少虔诚的信徒因为非常熟悉该教经典,甚至能够背诵如流,在言谈之间有意无意地「说经」起来。在他们自己或者亲友的生活圈里,如有人遭遇病苦或挫折,他们经常转用经典,或解释人生无常的缘由,或以悲悯之词安慰受难者,在此宗教经典似乎变成他们解决当下困境的灵感来源。当代宗教学者休士顿?史密斯( Huston Smith)把世界宗教视为「智慧传统」,原因之一即是信仰者可从其中汲取累积的智慧,应对人生各种遭遇,而宗教经典即是寓含智慧的具体宝库。

    肆、结论

    宗教经典不是孤立的个人创作,亦不属一般的人文经典,因为它不仅是一个或一组文本,而是一种宗教类型,一种复杂的宗教现象,由具有宗教情愫的人或社群在变动的历史脉络中,与一本或一组典籍互动之下所建构而成,其中蕴含信仰者对於生、死、祸、福的需求与愿望,反映出信仰者深沈的终极关怀。既然是一种宗教类型与复杂的宗教现象,它在世界宗教领域的展现,必定是多元、多层面,彼此之间有其共通性但亦有其特殊性。本文以上的讨论,主要集中在宗教经典的特徵及其运用两层面,其他相关的议题,例如书写经典与口传经典的相互关系、宗教经典的传播与翻译问题、制度化宗教与非制度化宗教对於经典的不同态度、宗教经典所蕴含的「超越」象徵等,亦值得深入探讨。本文以宗教史与当今宗教现况为例,逐项加以说明,在相当程度上,已涵盖「宗教经典」主题的重要内容。如文首所提,台湾地区涵盖世界性与地方性宗教,展现出缤纷的宗教类型,今阐述「宗教经典」,正可提供吾人重新思索台湾宗教特色的良好契机。

    中文关键字: 经典现象 , 神圣 , 权威 , 诠释 , 仪式

    英文关键字scriptural phenomena , scriptural phenomena , authority , interpretation , ritual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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